已有很久沒有試過失眠了,零晨四時,很累,但沒有睡意。
現在的生活跟香港是半脫節了,回家的時候偶然看到《明報》副刊介紹龍應台與安德烈的新書《親愛的安德烈》,實在等不到第二天,吃完晚飯便馬上到小書店去買書。
(那間小書店伴著我成長,從中學發現她後至今仍在,天啊,你能想像一間小書店能掙扎接近二十年嗎──這是一個尖沙咀商務旗艦店要搬遷,洪葉要關門,樂文要搬到三樓去的年代。店主是個女人,從我中學開始她的樣子沒有改變過,店裡專門收留小貓,那裡已經變成棄貓庇護所,我也拾過三隻小貓到店裡去,難得的是店主竟然可以為牠們找到新主人,沒人要的便留下來,小貓在店裡自由地進出,這所書店已經成為我家附近的一道風景。)
我對龍應台的文章有很大的期許,但又不想給作者那樣大的壓力(呵呵,這是一個無聊讀者的狂想曲),但她總沒讓人失望。這本書是龍應台離德返台工作四年後,發現十四歲的兒子竟然變成了一個十八歲的成年人,急急的想要重新認識兒子,因而建議與兒子通信,信寫了三年,結集成書。
看龍的文章,我總是落淚。她最厲害的地方,是把一些形而上的概念,諸如社會發展、資本主義、平等、自由、公義等,用生活化的事例表述出來,作為學術研究或理論性的討論,是有點淺薄,但用作對這些事情的基礎討論,則很有幫助。我不是要貶低龍教授,只是我覺得,這是她寫作的策略,畢竟,她的野心是華文讀者,包括中國大陸(的政權),要廣泛地把這些東西帶給懂中文的不同階級、國籍、性別、宗教的華人,還要經過政權與資本的審查,龍應台已經拿捏得很準確。
是的,安德烈肯定是龍應台的兒子,十八歲的高中生,能夠與他的母親討論文化、種族國家、階級、美學與品味、人生的意義、自由與公義、資本與貧窮。我,作為一個暫未做母親的女人──因此只是別人的女兒,安德烈何其幸運(安德烈也很不幸,他媽媽只跟他談「知識分子的大問題」,呵呵),而龍應台又何其幸運──在我十八歲的時候,我的世界仍是一片混沌。
小時候讀過一本書,叫《爸爸的十六封信》,是爸爸寫給高小的女兒的信,記憶猶深。後來只是覺得世界太難,做人太難,為人父母更難。《親愛的安德烈》對我來說,好像是這本書的延續,只是爸爸變媽媽,女兒變兒子,內容從做人處世變成一些更形而上的社會問題的討論。沒有變的是,我仍覺得世界太難,做人太難,做人父母更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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親愛的龍應台:
我是一個不願意給作者寫信,也不願意在現實生活裡認識作者的讀者,原因很簡單,因為我自欺欺人地希望作者只活在我的想像之中。
看完你和安德烈的通信,只是想請你不必擔心,安德烈是一個極有分寸的成年人,他只是在正常地過他那個年紀要過的生活。我的年紀夾在你與安德烈中間,因此我會多明白一點在六、七十年代成長的你的一些承擔與責任,也多點明白一些在九十年代成長的他的壓力與苦無出路。總有一天,他會變成一個錙銖必計小心翼翼的「大人」──我想這個你也不一定願看到的,可惜這天是總會出現的。
這次寫信給作者,只是因為我無意中偷窺到作者原來是一個真實的人。
祝好!
說話仔
20/10/2007